第五百一十九章 答案就在青竹上(第9页)
凭什么
那两人的善恶底线在何处
隋景澄伸手揉着太阳穴。
很多事情,她都听明白了,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些头疼,脑子里开始一团乱麻,难道山上修行,都要如此束手束脚吗那么修成了前辈这般的剑仙手段,难道也要事事如此繁琐若是遇上了一些必须及时出手的场景,善恶难断,那还要不要以道法救人或是杀人
那人似乎看穿了隋景澄的心事,笑道:"等你习惯成自然,看过更多人和事,出手之前,就会有分寸,非但不会拖泥带水,出剑也好,道法也罢,反而很快,只会极快。"
他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,"若说杨元一入行亭,就要一巴掌拍死你们隋家四人,或是当时我没能看穿傅臻会出剑拦阻胡新丰那一拳,我自然就不会远远看着了。相信我,傅臻和胡新丰,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"
陈平安看着微笑点头的隋景澄。
先前她跪在官道之上,再次开口祈求,"隋景澄想跟随前辈修行仙家术法!"
他问了两个问题,"凭什么为什么"
"我自幼便有机缘在身,有修行的天赋,有高人赠送的仙家重宝,是天生的修道之人,只是苦于没有山上明师指路。修成了仙法,我会与前辈一样行走江湖!"
两个答案,一个无错,一个依旧很聪明。
所以陈平安打算让她去找崔东山,跟随他修行,他知道该怎么教隋景澄,不但是传授仙家术法,想必做人亦是如此。
隋景澄的天赋如何,陈平安不敢妄下断言,但是心智,确实不俗。尤其是她的赌运,次次都好,那就不是什么洪福齐天的运气,而是……赌术了。
但这不是陈平安想要让隋景澄去往宝瓶洲寻找崔东山的全部理由。
观棋两局之后,陈平安有些东西,想要让崔东山这位弟子看一看,算是当年学生问先生那道题的半个答案。
陈平安祭出飞剑十五,轻轻捻住,开始在那根小炼如翠竹的行山杖之上,开始低头弯腰,一刀刀刻痕。
在隋景澄的目力所及之中,好像一刀刀都刻在了原处。
隋景澄一言不发,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默默在行山杖上刀刻。
一炷香后,隋景澄双眼泛酸,揉了揉眼睛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那人收起作刻刀的飞剑,剑光在他眉心处一闪而逝。
陈平安正色道:"找到那个人后,你告诉他,那个问题的答案,我有了一些想法,但是回答问题之前,必须先有两个前提,一是追求之事,必须绝对正确。二是有错知错,且知错可改。至于如何改,以何种方式去知错和改错,答案就在这根行山杖上,你让那崔东山自己看,而且我希望他能够比我看得更细更远,做得更好。一个一,即是无数一,即是天地大道,人间众生。让他先从目力所及和心力所及做起。不是那个正确的结果到来了,期间的大小错误就可以视而不见,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,不但需要他重新审视,而且更要仔细去看。不然那个所谓的正确结果,仍是一时一地的利益计算,不是天经地义的长久大道。"
隋景澄一头雾水,仍是使劲点头。
陈平安没有着急将那根行山杖交给隋景澄,双手手心轻轻抵住行山杖,仰头望向天幕,"修行一事,除了抓机缘、得异宝和学习术法,观人心细微处,更是修道,就是在磨砺道心。你修行无情之法,也可以以此砥砺心境,你感悟圣贤道理,更该知晓人心复杂。人身一座小天地,心思念头最不定。此事开头虽难,但是只要迎难而上,侥幸成了,就像架起第二座长生桥,终生受益。"
隋景澄看到那人只是抬头望向夜幕。
陈平安突然说道:"在去往绿莺国的仙家渡口路上,关于隋家安危,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事情你如果想到了,可以说说看,不用担心麻烦我。哪怕需要掉头返回五陵国,也无所谓。"
陈平安双指并拢,在行山杖上两处轻轻一敲,"做了圈定和切割后,就是一件事了,如何做到最好,首尾相顾,也是一种修行。从两端延伸出去太远的,未必能做好,那是人力有穷尽时,道理也是。"
隋景澄想起登山之时他直言不讳的安排,她笑着摇摇头,"前辈深思熟虑,连王钝前辈都被囊括其中,我已经没有想说的了。"
陈平安摆摆手,"不用着急下定论,天底下没有人有那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。你无须因为我如今修为高,就觉得我一定无错。我如果是你隋景澄,身陷行亭之局,不谈用心好坏,只说脱困一事,不会比你做得更对。"
最后那人收回视线,眼神清澈望向她。
隋景澄从未在任何一个男人眼中,看到如此明亮干净的光彩,他微笑道:"这一路大概还要走上一段时日,你与我说道理,我会听。不管你有无道理,我都愿意先听一听。若是有理,你就是对的,我会认错。将来有机会,你就会知道,我是不是与你说了一些客气话。"